搬家以后，日日奔波于单位与新屋之间，原来完整的时间被分割得七零八落，很难有整块的时间静下心来码字。今日偷闲，写一写桑梓的一条小河 ——零水。
零河是渭河在我老家临潼境内最大的一条支流，查《渭南县志•水文》云零河“古时叫泠水”看见这个“泠”字我颇欢喜，因为它使我想起了《庄子•逍遥游》中的一句妙语：“夫列子御风而行，泠然善也，旬有五日而后反。”郭象注“泠”为“轻妙之貌”。因为“泠”“零”同音，于是零水逐渐演变成了今日的零河了。我老家所属的镇子叫零口，因为零河从此口流出秦岭北面的台塬地带，就进入平坦肥沃的关中平原了。
我17岁以前的岁月，就是在零河下游一个名叫北巢的村庄中度过的。村东头有一颇宽大的灌溉渠，记忆中它几乎是常年流水潺湲，很少有断流或干涸的日子，那时，它是我孩提时代的乐园。春日，岸边杨柳依依，折下柳条，编成帽子，戴在头上，很有点小八路的模样，截断杨枝，把外皮完整地扭下来，制成哨子，短笛横吹，是牧童的形象。夏天，瞒着家人，脱光衣服，像青蛙一样，扑通跳进水中，胡乱狗爬。秋季，就像当年一首儿歌中唱的那样：“我是公社小社员来，手拿小镰刀呀，身背小竹篮啊，放学以后去劳动，”到渠岸上给猪割草，真个是“越干越喜欢”。冬月，渠面的冰结的有好几寸厚，我们当然是在上面滑冰啦。成年以后，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么厚的冰，想起来真是奇怪。
那时，我也曾请教过母亲：“问渠那得清如许？”母亲云：“是从零河水库流下来的。那水库大坝高的很。修水库的时候，妈妈只有十四岁，你外婆家有许多人都去了，塬崖倒了下来，塌死了好多人。”于是零河水库在我小小的心目中，便成为一个向往和畏惧的所在了。然而，那时，连到灌溉渠去游泳和滑冰都是被家人所不允许的，更何况是到更远，更危险的水库了。
水库虽在小的时候没有去过，但零河倒是有机会见到的。奶奶的娘家在寇家村，逢年过节，或者老舅家有什么事情，父亲有时就带了我去，零河就从寇家村的东头流过。因为我是小客人，老舅就允许家里的几个大点的孩子领我去河边玩。那里架有一座三孔石桥名曰万善桥，后来听说那是一座古桥，修建于清康熙年间，曾被县里列为文物，但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的保护。下到小河道里，“河汉清且浅”，有小鱼小虾，甚至有小螃蟹，伸手就可以轻易地捉到。村子北面，就是黄河最大的支流之一的渭河。成年后我有年春节到老舅家去做客，曾只身去看零河流入渭河处的样子。北方田野一如冬日的黄昏，天地间一片昏黄，我沿着崎岖的河岸边，踩着古老的黄土地，漫步向北踱去，很快就来到了交汇处，两河都是齐刷刷的黄土岸，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，只是不时会听到轰轰的声音，那是河岸于水的侵蚀下自然地坍塌所致。零河以东十多公里就是渭南市，那里是白居易的故乡，父亲有时也会骑着借来的自行车带我到那里去，每每经过零口镇东边一座不大的公路桥时，就会喃喃地对我说：“这就是零河，你往南边看，东塬和西塬中间的那条沟就是零河的出口处，过此一东，就不属于临潼管了。”我想，那大大的零河水坝，莫非就在那两塬的深处藏着。
转眼我成为初三的学生，到了位于镇子不远的乡办中学就读，曾在某一夏日中午和几个伙伴逃学，沿着学校西边的灌溉渠去寻找零河水库，水渠绕西塬迤逦而东，在零河的西侧与之平行而南进，河岸两边绿树盈盈，蝉噪鸟鸣，很快就见到了一座石砌的巍峨大坝横在眼前，从西侧泄洪渠上的小桥走上大坝，但见千亩绿波，一望无际，时时有大小的鱼儿蹦出水面，两边是长满荒草的台塬。这就是我童年所憧憬的零河水库。
这几年来，也许是因为衰老的缘故，常常想起桑梓的一些风物，而零河便是其中之一，同时也想找一些书籍，了解一下它的故实，但收获实在是寥寥。手头有《神秀终南•秦岭北麓72峪探胜》一书，其中的泠水过土门一节云：“零河指下游18公里长的河段，主要在临潼境内，在渭南三张水库以南，则叫土门河，而在蓝田县境内，即零河上源，叫做涝池河。”《蓝田县水利志》云：“蓝田一段称涝池河，源于厚镇乡西南八里庙，北流汇魏家凹水、北咀村水、蔡家咀水，候家坡水、九浪沟水、宋家沟水至宋家湾东北1.5公里处，入渭南界。”去年冬季，曾和一朋友到位于零河中段的临潼铁炉、小金一带去闲逛，那里属于秦岭山区，沟壑纵横，没有找到土门河，但意外地却在小金一带找到了零河的一条支流——龙河。从小金过去，就到了蓝田县境内，那里的厚镇是零河的发源地，同样属于山区，以后有机会，当到那里去逛逛。
2011年4月1日
